【１６９】毛泽东要搞全国全面的阶级斗争（修订稿）

【１６９】毛泽东要搞全国全面的阶级斗争（修订稿）

动荡不安的１９６６年过去了，更加动荡不安的１９６７年匆匆而至。

将１９６７年冠之以“更加动荡不安”，必须从当时“文革”发动者毛泽东主席的指导思想说起。１９６６年１２月２６日，是老人家７３岁的生日。这一天晚上，一向不过生日的毛泽东，在他家中举行了一次特别的家宴。受邀参与者王力，在他所著的《现场历史》（牛津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３年出版）一书中，对这次特别的家宴有过回忆：

１９６６年１２月２６日毛主席过生日，晚上临时通知，毛主席和江青请陈伯达、张春桥、王力、关锋、戚本禹、姚文元到中南海的游泳池吃饭。……我们到时毛主席早就在等着了。那天屋里很热，吃饭是按他的惯例，他招待外国人也是这样，四菜一汤。今天每人加一小碗面条，还有烤白薯，煮玉米。吃饭前毛主席说了很多话。他从来不过生日。这实际上是个重要的会。

……毛主席讲话的概念是：全国全面的阶级斗争。吃饭时毛泽东举杯祝酒，说：“祝全国全面的阶级斗争。”这话在吃饭前也说过。除上述话外，他吃饭前还说了很多话。这些话，在后来的文章中找得到。虽然没有用黑体字，但思想是毛泽东的。

正是根据毛泽东的这一思想，在１９６７年《人民日报》的“元旦社论”中，明确提出了１９６７年，“将是全国全面展开阶级斗争的一年”！“将是无产阶级联合其他革命群众，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的一年”。被神化了的领袖，发动起来亿万红卫兵和革命小将，他们又将神化了的领袖，称之为光焰无际的红太阳。已经凌驾于党中央的集体领导之上的红太阳，又直接指挥着凌驾于党中央之上的中央文革小组。于是，一次“家宴”上的最高指示，无须党中央讨论，便能胜过党中央的集体决议。毛泽东“全国全面的阶级斗争”的思想，就在１９６７年得到了全面贯彻。

让我们再回到山西，回到省城太原。

元旦这天，红联站抢占了太原市有线广播站，并播放了红联站的《元旦献词》，革命造反的矛头，继续直指中共山西省委。

元月１日和２日，在太原市湖滨会堂，刘灏的山西革命造反兵团和山西大学８·８红旗战斗队，联合召开了批斗省委主要领导人卫、王、王的大会。批斗现场与迎泽大街上的高音大喇叭接通了，那声势，充满了革命造反的腾腾杀气。开批斗会前，８·８红旗战斗队的队长李大纲领着几位同学，来到晋祠宾馆，找到拖着病体工作的省委第一书记卫恒，提出要揪他和省长王谦、省委书记处常务书记王大任去参加山西大学革命师生对他们的批斗会。当时省委还没有被夺权，群众组织要批斗省委第一书记，还得要求第一书记本人表示同意。来晋祠要揪斗卫恒的，还有别的群众组织，但卫恒先答应了兵团和山西大学８·８红旗战斗队的要求。在卫恒身边工作的省委办公厅干部，向李大纲提出，要他保证在批斗会后，安全将第一书记卫恒等领导送回晋祠宾馆，李大纲也当着卫恒的面，以党性（大三的李大纲在“文革”前就是中共党员了）对这一点做了保证。这是那个年代滑稽的一幕，却真实地显示出革命的动力大中学生们，与革命的对象卫恒书记这样的领导干部们，都在以毛主席的教导为指导，要积极主动参加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这场大革命的心态。那时，从刘灏这样的中学生，到李大纲这样的大学生，在他们的脑海中，炮轰省委，批判省委，是要让犯了错误的省委，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支持他们的革命行动。如刘灏，要省委给袁振平反，是要省委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省委不给袁振平反，说明省委还在坚持错误，则需要和省委继续斗争。再如李大纲，批斗卫、王、王，也是要让他们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至于夺省委的权，对省委领导讨而诛之，对省委取而代之，这些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们，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他们与刘格平那些政治家们不同，与杨承孝那种趁乱而起、自以为打砸抢就是革命的草根式山大王更不同。因没有找到王谦，元月１日的批斗对象是卫恒、王大任、副省长兼山西大学校长焦国鼐，还有山西大学的领导人刘梅等。２日的批斗对象，又加上了省长王谦。那时这种批斗会也叫“拼刺刀”，刘灏等中学生们这次退居其次了，由山西大学８·８红旗战斗队选出的方培泉、侯北记、王守仁、杨韶华、傅正杰、张连捷等师生，组成了“战士团”，开始轮流发言，批斗卫恒等省委领导和山西大学的校领导。１９６７年１月８日出版的《八八战报》有一篇纪实，摘要如下：

（大会开始。春雷般的战歌声、口号声、喊杀声震撼着工农兵会堂。……一场激烈的拼刺刀战斗开始了。）

战士：卫恒从华北局开会回来，于７月１８日作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报告。这个报告是省委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黑纲领。是卫恒镇压我省文化革命的动员令。他在报告中说，这次文化革命的打击目标是“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大大小小的当权派，同时还要注意把那些有个人主义野心的阴谋家、伸手派挖出来。”卫恒，你这个“大大小小”和“伸手派”、“野心家”是什么意思？

卫恒：这个报告有错误的一面，也有正确的一面。相信党，相信群众是对的。只是不该提“大大小小”，扩大了打击目标。我说抓“伸手派”，“野心家”，转移了斗争大方向，是错误的。

战士：胡说！运动一开始，你就在学生中划左、中、右、反，这也是相信群众？

卫恒：在运动初期自上而下排队，做法是错误的。我们当时是想了解当权派的思想动态。（卫恒心里有鬼，连撒谎都不象。全场哗笑。）

战士：卫恒你哄鬼去吧！在省委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控制下，山大党委刘梅等人实行白色恐怖镇压学生运动。（群众高呼，凡是镇压学生运动的，都没有好下场！）刘梅之流在学生中排队，把１３６个敢于造反的革命师生打成“右派”、“反革命”。

战士：你这伸手派要从那里抓？

卫恒：当时是要从当权派里抓。

战士：卫恒你低下头听着，看我们山大是从那里抓的！卫恒布置的划类排队和抓“伸手派”、“野心家”，是针对革命群众的，是打击革命群众，镇压文化革命。６月１６日，刘梅作了假引火烧身报告，方培泉揭穿插了这个阴谋，聂庆垒等同志给党委贴了大字报，都被打成“右派”、“反革命”。卫恒报告后，又被打成“伸手派”、“野心家”。（卫恒脸色发黄，故作镇静。）

……

卫恒：这个报告有严重的错误，造成了很坏的后果。革命学生被打成“伸手派”、“右派”是非常痛心的事。这是错误的，我心里很惭愧。

战士：卫恒你对抗中央，对抗以毛主席为代表的革命路线，提出抓“伸手派”、“野心家”，这是什么性质的错误？

卫恒：这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重要表现之一。

……

战士：你敢不敢保证在华北局会议上没有研究过“伸手派”和“野心家”的问题？

卫恒：我记不清了。确确实实记不清了。（群众高呼：不准卫恒装糊涂！揪出卫恒后台！）

战士：卫恒先靠边站！王大任回答这个问题！

王大任：我记得没有研究过。

战士：你签字。

王大任：我不采取签字的形式。

战士：焦国鼐回答！

焦国鼐：在华北局小组会上有的同志提出过“伸手派”、“野心家”，其他具体情况记不清了。

战士：卫恒的“大大小小”、“伸手派”、“野心家”谬论危害甚大！在省委的包庇下，刘梅之流干尽了坏事。

（群众不断高呼：“砸碎卫恒的狗头”“打倒刘梅”。台下一位工人革命造反者振臂高呼：“逮捕刘梅！”）

这便是当时的疯狂情景。毛泽东在南方巡察时，让国家主席刘少奇主持中央工作，从刘少奇到山西省委书记卫恒，再到山西大学主持工作的党委副书记刘梅，他们都想按毛泽东主席１９５７年反右派斗争的做法，领导好“文革”。于是，他们在干部和学生中，抓“伸手派”、“野心家”；对一些学生以右派和反革命的行为记录在案。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毛泽东却将他们的做法称之为“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最高领袖成了解放受害学生们的救星，尽管卫恒想跟上最高领袖的思维承认错误，刘梅这一级干部也是如此，但造反的学生们向他们“拼刺刀”时，是不容许他们作任何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