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邮珍――键盘上的小人物老Z
老Z集邮,且有一枚“文革” 盖印票,虽有残缺,却是被邮迷们称为“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邮珍。这枚邮珍,是他那一回探望住在老家的父母时,意外得到的。
那天,父亲酒后开始伤感,说在北京的一位老同学过世了,是老同学的夫人写信来告诉他的。父亲对老Z说,我对不起这位老同学呀!你那时刚刚一岁多,我接到那位老同学的一封信,他在信里骂中央文革小组的那些人,我深有同感,就没有毁掉那封信。工宣队进校后,批斗我,抄我的家,结果那封信让他们抄走了。工宣队一封公函,害的我那位老同学,也被揪出来住了牛棚。伤感的父亲还要自责,母亲开口打断了他。母亲说,咱俩退休后去北京看你那位老同学,人家并没有怪你呀!再说,又不是你主动交上去害人的,是他们搜走的呀!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被揪出来那天,他们来抄家,书呀、报呀、杂志呀,你以前写的备课教案呀、还有归整在一起的来信呀,抄走一大堆。那封惹祸的信,上面的邮票我都能记得,是全国地图下,站着工农兵三个人,手里都举着红本本语录……
老Z的惊喜,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什么?你们说那邮票是“全国山河一片红”?他描绘着这枚邮珍的图案,待看到父母一同点头后,老Z又问,你们没有记错?
父亲说错不了。母亲也说错不了。
他们抄走的东西还回来了没有?老Z追问。
母亲便继续在往事中回忆。她说,那些东西在你父亲平反时,就全还回来了。往新房里搬时,你父亲也不让把那堆东西当烂纸卖掉,说是要慢慢整理呢。又叨叨说,可他退休了,又去村里的小学去义务代课,也没个时间去整理,那堆废纸,至今还堆在咱那旧小屋里呢。
老Z的父亲,一辈子在县城中学里教书,退休了有退休金。老Z在省城工作,收入也不菲。前几年,就在父母原先住的旧屋旁,为他们盖起了新房。老Z忙,节假日回家看望父母,也基本不再进那间小屋。小屋里,成了父母亲堆放旧物件的库房。老Z想不到,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在那间又破又旧的小屋里,竟然有一封旧信,信封上,还贴着一张如今让许多邮迷一听见,就眼热心跳的“全国山河一片红”!
那真是一个让老Z兴奋的周末。原打算陪父母吃过午饭,就要驾车赶回省城的。和妻子有约,晚上还要一快去看一位快退休的老领导,活动一下提拔自个的事。可眼下,一切全得为那枚邮票让路了。老Z甚至没有和父母解释清楚,就从母亲手中夺过钥匙,打开了那间小屋破旧的屋门。在一股股发出潮湿的气息和霉味中,他对父亲那一堆堆书呀、报呀、杂志呀,以前写的备课教案呀、还有归整在一起的来信呀,开始了详细的翻拣。年迈的二老,站在他的身后,当最终弄清儿子要找的就是那一封信,具体说,就是方才提到的那一封信的信封上,贴着的那一枚邮票时,老俩口还是有些不相信儿子的话。那封曾给北京的老同学带来恶运的信,上面的邮票,如今果真就那么珍贵?他们还想和儿子说说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比如说,听一些年轻人说起“文革”,怎么还有向往再来的意思呢?然而,他们的儿子正忙着,对这些话题没有一点兴趣。
找到了。是在天色快黑下来的时候。父母亲为儿子在小屋里换了一个大电灯泡以后,老Z才找到了那封信。那封信右上角贴着的“全国山河一片红”还在,只是被老鼠啃去了一个小角角。脸上虽露出些许遗憾,他还是连声说,这也很值钱的,很值钱的!
老Z连夜走了。老Z的父亲就和老伴商量,想和县城里的几个老伙计聚一聚,聊聊心事。他想定在县城最好的酒店里,让老伙计们与他一道,聊聊共同的话题,说说过去的的磨难,和眼下想不通的那些事儿。
老Z一路上也在想。想去老领导家的事,明天或后天就得办。另外,得打听一下,这枚残缺的邮珍,在市场上能卖到多少钱
(刊于太原晚报5月25日第26版)
